北大史学班之孙立群： 士人精神之二 关注社会

　　孙立群，南开大学历史学院教授，中国古代史教研室副主任。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史的教学与研究工作。在南开大学教授古代史三十余年，深受同学们爱戴。曾多次登上《百家讲坛》，易中天称赞他的主讲风格是“满腹经纶，胸有成竹，不疾不徐，娓娓道来”。

　　商帅商学院特聘教授，主讲史学大讲堂《通史概论》、《秦汉大一统》等课程。

　　士人的这种参与精神和对社会的责任感，还体现在士人的忧患意识上。什么叫忧患意识 ?士人凭借自己对社会的观察，往往在人们歌舞升平、国泰民安的时候，就发觉了社会的问题所在，实时提出警告。但是由于他们太超前了，当政者不理解，周边的人不理解，所以他们个人往往陷于一种悲剧的状态。

　　孙立群《中国古代士人的精神与生活》

　　比如我举一个例子，西汉初年刘邦分封他家里面刘姓的子弟们为王。因为他接受了秦朝不分封速亡的教训。刚分封以后年龄都不大，似乎问题不多，但后来他们逐渐成长起来，开始在地方上搞独立。谁发现了 ?汉文帝的时候最典型的一位书生贾谊。贾谊当时年龄很轻，但是由于他经常在朝政上提出建议，所以已经当上了太中大夫，以至于好多老臣对他都很嫉妒。但是贾谊不管，看到问题就提出来，所以当时就提出了一篇《治安策》，他说，皇帝你看现在的社会，就像一个人得了浮肿病一样，腿肿得跟腰一样粗，手指头肿得跟腿一样粗。

　　这是说什么 ?地方势力强大了，中央将要遇到威胁了。他说腰、腿既然比例失衡了，就像一个手指头如果疼起来，浑身就疼得了不得。他提出来赶快削弱这些地方的势力，所以后来被人误解，连汉文帝都不理解他，就被赶出了朝廷，到地方上当那些王的相，所以他郁郁寡欢，32 岁就死了。在他之后的汉景帝时，有一个谋臣叫作晁错，跟贾谊的性格完全一样，但是比贾谊更刚烈，他当时提出了什么问题 ?汉朝那些地方的诸侯权力太大了，“今削之亦反，不削之亦反。削之，其反亟，祸小，不削之，其反迟，祸大。”对这些地方势力赶快动手，赶快把他们削弱，国家能够得到安稳。当时谁都没意识到，只有他大声疾呼。汉文帝不以为然，可是晁错的父亲却感觉到了，于是从老家到了京城，见到晁错，说你为什么这样做，为什么疏离刘姓的骨肉 ?为什么把他们关系说成这样 ?晁错说，我不这样做，宗庙不安，天下不定，我不这样做国家要出事。他父亲说，你这样做，是要得罪人的，刘家天下稳定了，咱们家可要倒霉了。晁错不以为然。结果他父亲感觉到很快要出事了，出了门服毒药自杀了。

　　到景帝时期，晁错的这种忧患，使得地方以吴王刘濞为首的上将，加快了反叛的步伐，发生了吴楚七国之乱。而吴楚七国之乱打的旗号什么 ?“诛晁错，清君侧”。可是汉景帝迷迷糊糊，把晁错杀了，刘濞见障碍已除，继续起兵。这时候汉景帝才感觉到他们意不在晁错，而在我这个刘姓的王位，这样才赶忙派兵平定了刘濞。那些忧国忧民、见微知著，及早发现问题的人，尤其是敢于大胆提出问题的人，往往是要担风险的，甚至有个人性命的安危。但是在中国，历朝历代都有一批这样的人，不畏压力，不怕牺牲个人的身家性命，以国家为重。所以忧患，几乎成为中国古代士人的一个代名词。我们读范仲淹的《岳阳楼记》：“居庙堂之高，则忧其民;处江湖之远，则忧其君。”
　　忧患意识是士人的一个传统，它最大的特点就是，士人对社会的独特的观察。我们应该发扬这个传统，社会的进步往往是在于，将问题消灭在萌芽之中。再一个就是那种抗争精神。士人是靠写文章、靠口舌来抗争的，那么他们又对社会有种独特的敏感。所以中国历代在社会危难、政治腐败的时候，首先起来的是他们。如果他们都不行了，社会完全陷入失控、混乱状态，就会发生农民起义，这是个规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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